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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工昌

(00769.HK)發布公告，自2024年5月17日起，錢元英已辭任執行董事及董事會主席職務，公司執行董事蔣泉龍已獲委任為署理主席，自2024年5月17日起生效。

而再繼續在企查查上搜尋，發現由蔣泉龍一手創建的中國稀土控股公司上竟然看不見蔣泉龍的任何股權消息。而更奇怪的是，一個至少明麵上對一家大公司毫無任何股權關係的人竟然是這家大公司的執行董事，現又被任命為這家公司的署理主席。

其實“中國稀土控股”可不是一家普通公司，是中國南方最大的稀土生產企業。至今人們提起它映入眼簾的卻是，創始人一次賭博輸過億，兒子一頓飯錢90萬。它究竟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第一家稀土上市企業

1972年，剛滿20歲的蔣泉龍進了江蘇宜興一家耐火材料廠做普通工人，盡管他隻有四年半的讀書經曆，但在這廠裏幾年，竟讓他成了一名耐火材料方麵的技術能手。1982 年，河南開封第二耐火廠因生產遇到技術難題，向其求助，蔣泉龍跑過去及時解決了問題，隨後被該廠邀請出任副廠長一職，月薪76塊錢。

1984年，蔣泉龍從河南開封第二耐火廠的副廠長職務上辭職，帶著多年來攢下的3000元回到了老家宜興市，創辦了帶有集體性質的“紅帽子”企業——宜興鎂質耐火材料廠，生意還不錯，他也就此賺得了第一桶金。

後來蔣泉龍曾對媒體表示，在開封工作期間，他多次到江西出差，看到江西稀土行業很火，於是對稀土產生濃厚的興趣。他還了解到，中國是稀土資源大國及生產大國，其儲量占全世界的80％左右，而當時稀土企業不多，是進入的好機會。

於是在1987 年，他成立了宜興稀土分離廠，次年又創辦宜興稀土冶煉廠，同時從上海躍龍化工廠挖來時任工藝試驗組組長的樓吉翔作為技術核心，為公司的快速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技術保障。廠子很快站穩腳跟，在80年代，他的這兩家工廠的淨資產已經達到了驚人的1.3億元。要知道，當時萬元戶都是有錢人的標誌。

由於民營企業在當時要獲得銀行貸款非常困難，而稀土行業又特別燒錢，要想順利融到資金，有人告訴他最好的選擇是上市。他聽進去了，他選擇的地方還是對上市條件要求極為嚴格的香港。

除了業務整合、厘清家族內部企業產權之外，還需要搭建VIE架構，即以英屬維爾京群島（BVI）和開曼群島為橋梁，將境內的資產裝入境外注冊的殼公司，從而達到上市的目的。誰也沒想到，一係列如此複雜的流程竟然在隻讀了四年半書的蔣泉龍手裏完成了。

後來人們才知道是哪些人在操作。據公開報道，在宜興新威擔任投資總監的應玉明曾是光大的前任高管。宜興新威的身邊聚集了包括光大融資、唯高達、安信達等在各自領域裏頗有名氣的中介機構。

正是這樣豪華的“助攻團”將宜興新威打造成了“稀土概念股”，將一個鄉鎮企業宜興新威打造成看起來極其高大上的“稀土概念股”——中國稀土。

1999年，宜興新威在香港聯交所掛牌上市，是中國首家在海外上市的私有稀土和耐火材料生產企業，上市後公司改名為 “中國稀土控股有限公司”。此次上市共籌得資金 3.7 億港元，並在上市的首年實現了6億元的銷售額。蔣泉龍也因此身價大漲，以超過 11 億元的總資產登上《福布斯全球》2001 年中國大陸富豪榜，位列第 39 名。

集團架構，來源：宜興新威集團招股說明書

2003年8月15日，隻讀了4年半書的蔣泉龍在《江南論壇》上發表署名文章《進軍資本市場是民營企業發展的有效途徑》。

他在文章中稱，“民營企業要進軍金融市場，必須具備三個基本條件：一是企業要形成一定規模，基本完成原始資本的積累。二是企業有較佳的經營業績，盈利能力和抵禦市場風險的能力比較強。三是要選準產品方向，企業的主業有較好的市場發展前景。我們宜興新威集團能夠在香港上市，就是憑借上述三條基本條件。”還有一個條件，蔣泉龍沒有寫進去，就是要有“熟悉資本市場的朋友”。①

造假風波

2002年11月，聯交所收到一封關於中國稀土的舉報信，舉報信認為中國稀土在上市時重新包裝了三年的財務數據，將銷售收入放大了三倍，僅稀土類產品銷售收入累計虛增超過10億元，利潤摻水約1億至3億元。

中國稀土招股書披露該公司1998年的稀土銷售額為3.0775億元，而質疑則引用江蘇省稀土辦的統計數字：1998年全江蘇稀土企業實現銷售收入5.84億元。其中包括了比較大的企業有七八家，江陰加華、溧陽方正、中國稀土等都在其列。中國稀土怎麽可能一家就獨占了3億元之多呢？

蔣泉龍似乎對於非他本人公布的數字采取一概反對的態度，蔣再一次否認江蘇省稀土辦的數字，認為遠遠不止5.84億元，稱當時的實際情況是，當時對國有企業、民營企業上報的稀土產量有限製，每個企業都分配了一定的計劃，因此江蘇省稀土辦的數字是按照分配的計劃上報的，不能反映實際產量。

但在接受采訪時蔣泉龍又稱：“我認為公司上市難免有點水分，比如80％是真的，20％可能有水分，上市後要將這20％的水分甩幹，這是正常現象”。②

與此同時，中國稀土2002年的年報審計過程中，安永和畢馬威兩家國際著名的會計師事務所先後辭職，年報遲遲不能公布，有說費用問題，也有說是賬目太亂，特別是對公司的出口銷售項目存在疑慮，市場上關於中國稀土業績造假的猜測開始出現。

對“虛假業績”問題，當時任新威集團副總經理的樓吉翔十分篤定，“2000年以後，中國稀土的賬務絕對是真實的，沒有任何虛假。”

樓吉翔原本曾是上海躍龍安排到宜興新威幫困的，結果被蔣泉龍重金挖了牆角，據說導致上海躍龍一批骨幹集體“倒戈”。據說此事對躍龍影響較大，兩廠就此結下了梁子。

蔣泉龍憤懣直言，“這都是上海躍龍挑起的事情，舉報信就是他們那裏發出去的。”

而對於蔣泉龍“舉報信來自上海躍龍”和“一切是競爭對手別有用心之舉”的指責，上海躍龍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王能訓顯得相當不耐煩：“我們不知道，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對他們(中國稀土)不了解。”③

香港證監會介入調查後，最終因證據不明，結束了進一步的查訊。

經此一事，蔣泉龍在造假風波後挺了過來，自此公司業績一路飄紅，在2003年至2012年，短短十年間，中國稀土的利潤連年上漲，除2008年虧損外，2004年到2011年期間淨利潤最少為8000萬元，最多時2011年達到4億元。年報顯示，2006年至2007年，中國稀土分別實現淨利潤2.09億港元和2.95億港元，但2008年忽然出現淨虧損1.71億港元。

相對應的，2013年報顯示，中國稀土在2009年、2010年、2011年的營業收入分別是11.12億港元、11.17億港元、22.13億港元。直到2013年，蔣泉龍憑借“稀土帝國”帶來的巨大收益身價103億元，成為中國真正的“稀土大王”。但沒想到，這是中國稀土“最後的榮光”。

老子嗜賭兒子揮霍百億資產敗光

2011年，國家開始管控稀土礦出口，成為了稀土行業的分水嶺。而蔣泉龍的中國稀土控股開始出現虧損，且一虧就是7年。

中國稀土近年淨利潤，數據來源：

2012年當年，中國稀土出現淨虧損6.80億港元，2013年虧損額收窄至3.55億港元，2014年公司淨虧損9300萬港元，2015年淨虧損2.57億港元，2016年淨虧損1.04億港元，2017年淨虧損8300億港元，2018年淨虧損約500萬港元。

公司產值6年直接蒸發15.8億港元，股價也在瘋狂暴跌，跌幅最高超過了90%。曾經風光無限的“中國稀土”成功位列“仙股”行列。有人戲稱，“中國稀土大王”變成“中國稀土大仙”。④

但蔣泉龍的企業如此虧損狀況不能完全怪罪於國家對稀土行業的調控。客觀上國家對稀土出口的限製，使得稀土生產銷售主要停留在了國內，這勢必導致稀土行業的內卷，國內稀土價格的下降。但畢竟稀土覆蓋範圍廣，國內稀土價格經一段時間調整後又開始反彈。2016年開始，國內稀土價格連番上漲。數據顯示，2017年上半年來主要稀土品種漲幅超50%。

由於稀土價格大漲，稀土行業各上市公司財報超出預期，五礦稀土扭虧為盈，淨利潤漲幅超過兩倍，淨利潤更是暴漲五倍以上……然而，就在2016/2017年稀土價格暴漲、其它稀土上市公司業績翻紅的時候，蔣泉龍的中國稀土始終半死不活，依然處於虧損狀態。

為什麽會這樣？

在公司扭虧為盈的關鍵時期，作為企業創始人的蔣泉龍完全沒有展現出企業家應有的責任與擔當。他不僅沒有麵對現實，積極爭取化解危機，反而沉迷於賭博不能自拔。

2017年8月8日，中國稀土發布公告稱，時任公司主席兼執行董事蔣泉龍向公司表示，自己於2017年8月4日收到了一份令狀，被申索款項1889.18萬新加坡元（相當於1.08億港元）。但公司沒有公布蔣泉龍被申索本金及利息的原因，僅稱此事為蔣泉龍的私事。

新京報記者在香港高等法院法律參考資料係統中看到，蔣泉龍曾在2017年被SIMSEN CAPITAL FINANCE LIMITED起訴，原告要求蔣泉龍償還債務。《SIMSEN CAPITAL FINANCE LTD v. JIANG QUANLONG》文件顯示，蔣泉龍在2013年開始在各個賭場賭博，在2014年初欠下了賭債，隨後簽下了貸款協議，並被追債。⑤

老子賭博，兒子也沒閑著。

2018年，一位網名為“Snake_Kane”的用戶在社交平台上曬出了一張價值90萬的“天價賬單”。細看賬單，用餐消費總金額高達41.8萬元，而賬單上的菜品動輒3、5萬的價格，甚至還有價值10萬以上的半頭鮑，單服務費就有接近4萬元，而且最令人驚訝的並不是餐費而是酒水，據悉，酒水的價格就高達48萬元。

除了生活上的極端奢靡，蔣公子還擁有一座價值接近2億人民幣的奢華車庫，車庫內停著各式各樣的頂級限量跑車，其中有一輛定製的藍色布加迪威龍。據說他所有的超跑總價值接近2個億。在他眼中，王思聰的奢侈消費簡直無足輕重。⑥

老子嗜賭，兒子嗜車，於是短短10年間，老蔣家近百億資產敗光殆盡。

蔣泉龍去哪兒了？

稀土有著“工業維生素”的美稱。根據美國USGS數據統計，2022年，全球稀土總儲量約為1.3億噸，中國稀土儲量4400萬噸，占全球總儲量的33.8%。近年來，中國稀土資源儲量保持在4400萬噸左右。但是近年來，隨著我國稀土資源的過快開采和消耗，國內已探明稀土礦儲量相比2010年減少20%。

稀土從資源開發到應用主要分為開采、冶煉、分離、加工等步驟。

目前，我國對稀土開采、冶煉實行總量可控。憑借著我國稀土資源的天然優勢以及先進的稀土關鍵分離技術，我國成為全球稀土市場上最重要的賣家，也是世界上唯一能夠提供全部17種稀土金屬的國家。2012-2022年，中國稀土產量總體正增長趨勢。根據USGS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稀土礦產量為21萬噸，占全球稀土礦總產量的70%。

中國的稀土霸主地位並不僅僅依賴於資源儲備，其技術和供應鏈能力才是“殺手鐧”。中國在稀土領域的投入長達數十年，從礦石開采、技術研發到下遊產業鏈覆蓋，形成了全球最完整的供應體係。

“十四五”期間，我國稀土供給或仍將依舊受到國家開采總量指標的限製，前瞻預計“十四五”期間我國稀土開采總量或將有所提高。結合國家發布的《稀土十三五規劃》以及“十三五”時期我國稀土冶煉分離產品產量情況，初步估計，“十四五”時期我國稀土冶煉分離產品產量或將不超過18萬噸。⑦

2024年10月1日，我國《稀土管理條例》正式生效，稀土歸國家所有，個人和企業不得擅自開采。這意味著進入稀土行業的門檻進一步被抬高，而那些早進入者避免了陷入過度競爭的紅海。而且目前國內稀土行業企業大多為國企，像蔣泉龍這樣較早進入，且拿到各種牌照的私企應屬漁翁得利，應該有相對較好的發展前景。

可是我們再看他的中國稀土股份公司，卻找不到創始人蔣泉龍的任何股份，當人們以為他已完全脫離一手創建的公司時，卻發現他還是公司執行董事，並且不久前還被任命了一個署理主席。但是人呢，究竟去了哪裏？

蔣家或已流向海外

公開資料顯示，少東家蔣鑫早在2008年，24歲的蔣鑫就正式加入中國稀土，2012年被委任為公司總經理。除此之外，蔣鑫還在蔣泉龍實控的另一家香港上市公司泛亞環保擔任主席兼執行董事。

值得一提的是，成立於2006年的泛亞環保是蔣氏家族另一個控股平台，於2008年在香港上市。可蔣公子執掌下的泛亞環保的業績更慘，2017年和2018年連續兩年總共虧損1.7億元，幾乎是該公司2011至2016年盈利總和。

蔣家老少東家除負麵新聞纏身之外，旗下多家公司還涉嫌逃稅。企查查顯示，蔣泉龍的多家公司涉嫌逃稅，其中江蘇富凱鎂業發展有限公司在2016年因未按照規定期限辦理納稅申報和報送納稅材料，被江蘇宜興市國家稅務局處罰。

據騰訊《棱鏡》報道，1999年成立的新威利成耐火材料有限公司，大股東為注冊於英屬維爾京群島的利成控股有限公司，公司主要成員包括蔣泉龍及其配偶錢元英，該公司在2015年因實施偷稅手段被無錫國稅局處罰。處罰決定書顯示，2009年、2010年和2012年，新威利成耐火材料總共通過違法抵扣增值稅逃稅100萬元。

賴以成名的中國稀土查不到任何股份，明確有控股權的公司又經營的半死不活，而且還時常遭受偷稅處罰。在國內的企業界那個曾名震四海的稀土大王在企業界似乎已湮沒無名。

企查查上已查不到蔣氏父子的股權記錄。根據公開資料，蔣泉龍通過奕仁控股持有中國稀土的股權，而奕仁控股的全部已發行股本由YY Trust的受托人YYT(PTC)Limited所持有，其受益人為蔣泉龍的配偶錢元英及其子全資擁有的公司‌。這種複雜的股權結構可能導致股權信息不透明，這表明，可能早在2008年，蔣泉龍就開始為家族財富做周密部署。

蔣氏家族資本也已飄向海外。時間財經查閱中國稀土和泛亞環保財報還發現，蔣氏家族蔣泉龍、錢元英、蔣鑫，其資產均是以海外注冊公司為主體的方式持有。⑧

有報道稱，蔣家在澳大利亞、加拿大等國購置了大量高端房產，總價值超過10億元人民幣。更為關鍵的是，蔣氏家族在海外設立了複雜的家族信托結構。據了解，蔣泉龍在新加坡設立了一個規模龐大的家族信托，由專業的信托公司進行管理。

他還利用複雜的股權結構，將個人財富與公司資產巧妙分離，他持有的中國稀土股份，大多通過信托基金持有，這樣一來，即便公司出現問題，個人財富也能得到一定保護。

更令人驚訝的是，蔣泉龍還通過一係列關聯交易，將公司利潤轉移到個人賬戶，比如，他會以高價向自己控製的公司出售資產，或者以低價從公司購買資產。⑨

很難想象，曾經的“稀土之王”今天在被人們提到，竟然是與賭博輸過億，一頓飯90萬連在一起。

“活到這份上，我追求的不是錢。我其實是個不會也不懂花錢的人，每天我的生活費最多50元，一個月2000元綽綽有餘。”⑩

這是11年前蔣泉龍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的話，沒想到，一個曾如此節儉的大老板今天在人們心中已成了非理性揮霍的代名詞。當人們還在為此歎息時，說不定人家又在我們看不到的世界繼續著我們難以想象的紙醉金迷。

[引用]

①（中國稀土造富往事2019-06-13 來源：作者：秦海清 秦曉鵬 來源：市界）

②（花2億買跑車！一頓飯90萬，豪門父子揮霍無度，聯手敗光百億家產 飛揚聊財經2024-06-28）

③

④（中國“稀土大王”興衰記：老子欠賭債，兒子吃一頓飯近100萬！ 蔣東文2020-10-22）

⑤（中國稀土暴漲暴跌背後：公司連虧7年 創始人曾欠賭債 新京報2019-05-22）

⑥（賭博輸1億，一頓飯90萬，2億豪車隨便買，父子揮霍光百億家產 吃完飯看娛樂2024-12-21）

⑦(預見2023：《2023年中國稀土產業全景圖譜》(附市場現狀、競爭格局和發展前景等) 夏才豔• 2023-07-19 來源：前瞻產業研究院)

⑧(中國稀土暴漲翻倍 大股東卻離奇跑路：連虧7年 賭債逃稅負麵不斷 北京時間財經 李洪力 2019-05-28)

⑨（一頓飯90萬元，兩月欠下億元賭債，“稀土大王”蔣氏父子太敗家 茶間擴事2024-09-15）

⑩（南京《周末》:與“失蹤”富豪蔣泉龍麵對麵 2003年07月24日 工人日報天訊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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